後來

跟父親最親近的一次，大概是我抱著他的骨灰罈往靈骨塔的路上

很難想像那麼大的一個人，最後裝到罈子裡竟然是這樣的沒有重量

藥毒入骨，十多年份的藥讓父親的骸骨呈現淡淡的粉色

說不上漂亮，反倒有些詭異

默默的一人拾起三塊遺骨入罈，接下來便看火葬場人員的表演了



父親一輩子沒什麼偉大事蹟，最後卻是在骨灰罈上風光了一把

碧綠色的外罈刻著燙金的佛經，最上頭的蓋子還有個金光閃閃的佛像

往四周一瞥，一排的「基本款」中卻是我家的最為豪華

面子這種東西，從生前做到死後

儘管大家都明白生不帶來，死不帶去的道理

但總還是希望能在人生的最後一程，將面子做足，安心上路

顯然我們還是有達成目標的，也希望那另外一頭的旅者，能夠心安離去



靈骨塔的位子，是我親自選的

沒有太貴，但絕對高貴

正對面有尊釋迦摩尼佛像日夜相對，側邊的窗戶外隱約可見山光水色

母親嫌太高，我卻覺得剛剛好

手一伸、頭一仰，頗有高山仰止的感覺

我也不知道父親是否願意跟佛祖當鄰居

始終還是個天生浪子，受不得拘束

說不准還在地下臭罵我也說不定


只是父親阿

這已經是我所能想到最好的地方了

來不及讓你住上真正的新房，我也只能對著這麼一個格子說點自我安慰的話而已

我不傷心，我只遺憾

遺憾還來不及能夠讓你手裡拿上我真正自己賺回來的錢而已



過年時讓你拿的紅包，很慶幸有讓你收著

因為以後，也沒機會再給你紅包了

剩下的，先幫你收著吧

下輩子，再還你